烤雞脖子..

1986年03月23日出版
(TTV電視周刊1224期 P83~P95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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狂勁十足的趙樹海
●文／楊陸學

今年的廣播電視金鐘獎，趙樹海第三度入圍。常聽得人說入圍即得獎。不過，這位中視的名嘴對這種說法頗不以為然。
「人總是期待著自己真正被感動的一剎那，而不只是一味地靠外表的浮華虛榮為滿足，這種被感動的機會並不是經常會有的。如果我去年能得到金鐘獎的肯定，一定會給我帶來震撼。」趙樹海是去年金鐘獎領獎典禮的主持人之一，在身負主持節目和入圍者雙重壓力下，趙樹海親眼看見「教育文化主持人獎」落入別人的手中。金鐘敲碎了趙樹海的夢。今年，他不願再給自己心理負擔，他無所謂了，很奇怪，趙樹海一直希望能和陳月卿比個高下，陳月卿今年不能和他坐在一起等待上台的機會，使趙樹海對得獎的慾望，又大大打了折扣。
對趙樹海來說，去年的失望陰影似乎總揮之不去。
「我建議主辦單位，以後不要再安排入圍者擔任節目主持人，也別再讓入圍者擔任頒獎人，那是很殘酷的。不要對當事人這麼殘忍嘛！說真的，我今年實在不敢有什麼期盼了。」
說到這裏，趙樹海靈光一閃，突然冒出一個極具建設性的點子。
「為什麼不能讓沒有得獎的人，也能有機會向大家發表一些意見，這樣做也許能使大家對金鐘獎有更大的向心力。舉例來說，如果主辦單位能安排讓被提名而沒有入圍的藝人，來表演晚會中的節目，對這些人來說也算是一種肯定。提名與入圍之間的輸贏多半在伯仲間，他們的才藝絕對夠資格做為 大家觀摩的對象。而入圍者本來就不太能維持心理平衡，還要讓他們上台表演，似乎也有欠妥當。」

胸踏實地不靠背景

不知金鐘獎主辦單位，對趙樹海給他們的這個建議，會給予幾個燈的評價？
聽趙樹海發表完這席「金鐘感言」，恐怕有人又要指著他的鼻子唸經了。關心趙樹梅的人常勸他別那麼快人快語，雖然他的朋友都了解趙樹海之所以可愛，就是這副直腸子脾氣。
趙樹海的魅力絕不僅只於他嘴上的兩撇鬍子，以及他英俊瀟洒的皮相而已。在他話如珠玉落盤的神態裏，有著濃厚的自信，和帶著理性的狂傲之氣。螢幕上的趙樹海和置身在其他場合裏的趙樹海，很容易讓人感受到兩者一體的契合感。趙樹海的快嘴道出了他的主持節目觀點：
「我當初之所以肯接下『大家一起來』這個節目的主持棒子，是因為我對這個節目的型態有信心，目前我的主持風格是自己摸索出來的。其實任何電視節目的主持人，以什麼樣的『型』出現，對節目成敗是相當重要的。我認為不管採用什麼型，不要讓人看了覺得做作。主持人的表現是否符合本人個性很重要，個性就像人的指紋，別人永遠也模仿不來，我相信走模仿路線的主持人，會走得相當痛苦而得不償失。
「所以，我主持這個節目的做法是，在心裡擺脫掉『型』的觀念，用最自然的方式把自己呈現給別人看。就像我現在和別人談話，腦子裏突然冒出一些看法、感受，這些新的東西，我會記下來，因為我在節目裏也許可以用得上。在從事電視這個行業裏，我覺得主持節目這個工作，相當有挑戰性，他必須能見人說人話、見鬼說鬼話、能觸類旁通、隨機應變而無所不通，他非得是一個絕對的通才，否則是不容易做得稱職的。」
趙樹海對去年入圍金鐘獎卻鍛羽而歸一直耿耿於懷，並不是沒有原因的。「大家一起來」的廣受好評，是他用無數的智慧、汗水掙來的，好強自信的他當然希望在自己事業高潮的節骨眼上，讓金鐘獎的喜訊為他的賣力衝刺再加一把勁兒。不過，這盆冷水並沒有沖淡他對主持節目的信心。
這位自稱脾氣又臭又硬的人曾說過：「我一直深信自己有股巨大的潛能，我絕不輕易砸自己的招牌，人家對你的評價無關於你對自己的信心。我堅持的原則是，絕不妄自菲薄。」趙樹海相信，他今年坐在金鐘獎頒獎典禮台下，等待獎落誰家的時候，他的心跳速度會比去年慢很多。
隨著知名度的提高，趙樹海的煩惱也跟著增加，他常覺得受盛名之累的人，經常面臨「無處可去」的困擾。現在趙樹海每天中午以前會在家陪陪家人，太太戴一瑜白天在一家法律事務所上班，兩個寶貝兒子老大四歲，老么一歲。趙樹海在家裡是個老天真，最常做的運動就是跟兒子比武；最喜歡吃太太做的家常菜。這位個性豪爽口不拘小節的北方大漢，有一個最令老婆冒火的毛病，就是守不住秘密。所以趙樹海常覺得老婆是個頭腦清醒，寬宏大量的女性。
渾身充滿衝勁兒的趙樹海，把每天的後半段時間全撥給了工作，他每周有四、五天利用整個下午時間，和「大家一起來」的工作小組開動腦會議。
他最氣憤的事情，就是看到大家都把時間花在做人方面，而忽略了本身的工作職責。由民歌手一躍喊為炙手可熱的主持人，趙樹海最引以為傲的事情，就是他不靠背景，腳踏實地一步步奠定在中視的地位。

苦熬出頭代價艱辛

現在「趙樹海」三個字代表的不只是一個人，而是整個節目了，熬出頭的滋味如何呢？
「我現在平均一個月裡，只有兩次到三次在家吃飯的機會。老勸別人回家吃晚飯，自己卻沒做到。去年的年底，我帶著全家人到美國西部各州旅遊一趟，這是我計畫了半年才找到空檔成行的。最大的目的，就是讓兒子如願地到狄斯耐樂園玩一頓。其實，熬出頭的滋味，只是更多更重的壓力，我這才體會到，『成名』的代價是很辛苦的。」
前一陣子，趙樹海胃部的賁門成了各報影劇版的熱門話題。趙樹海在身兼四個節目主持重任下，差點連開刀住院的時間都沒有。
趙樹海給傳播界的普遍印象是，健康、開朗、耿直、踏實的一位電視節目主持人。兩年前，他獲得一項「金嗓獎」記者票選的「最佳人緣獎」，這使得那時才剛崛起的他興奮了好久。
當趙樹海還是一位電視新鮮人的時候，他曾在民國六十九年辦過一場兒童音樂會，還出過一套兒童音樂專輯。不過，在他把這份理想付諸實施的同時，卻發生了一件到現在還讓他不能釋懷的憾事。製作唱片的傳播公司把他最珍貴的兩大本照片資料給弄丟了，怪只怪他當時太好講話了，做事之前沒想清楚。
「現在記者們一跟我提到照片我就恨得要命！你想想！這些照片已經跟了我二十多年，那是我父親從前為我們幾個孩子一人整理一冊，教我們好好保存下來的資料，現在都已經找不到底片了，我這輩子就只有這麼兩本，一下子全丟了，你說氣不氣！我常跟朋友說我兒子現在的樣子跟我小時候是一模一樣，就是少了照片證明，多遺憾的事情。現在我三十歲以前的照片資料一張也沒有了，這要讓我父親知道了非被罵死不可！」
趙樹海常覺得自己在少不經事的年頭裏，做過不少讓自己後悔的事情。
在觀眾的印象裏，民歌手的影子早已遠離趙樹海，回首前塵往事，這位從小就能言善道的演講高手，差一點就去做了推銷員。在他踏上唱民歌的路途中，趙樹海還做過傳播公司的執行製作。有一段時期，他還是一家咖啡屋的股東之一，這間小店讓趙樹海遇到了張艾嘉。從此，趙樹海演戲的細胞開始活躍起來，他曾經是中視力捧的小生演員之一，他這種轉變對了解內情的人來說，並不覺得驚訝，因為他的太太是他最佳的戲劇指導。趙太太戴一瑜曾經是一位出色的舞台劇演員，民國六十八年他們曾同台演出過一場非職業性的話劇──「楚漢風雲」，這段因緣際會，使兩人從戲劇舞台上的攜手，終成為在人生舞台上的長相廝守。

歷練無數也會怯場

最近趙樹海的工作重心，幾乎快要定型在一個電視節目主持人上了，演戲好像成了玩票戲性質。
「如果主持節目不是我奮鬥的最後目標，那再來會是什麼呢？」趙樹海認為在電視這種工作環境裏，如果公司沒有主動幫你，自己也是無能為力的。有一段時期趙樹海的曝光率，足可榮登三台節目主持人之冠。趙樹海苦笑地說：「就算是搖錢樹，金葉子也有搖光的一天，因為你沒有給它一點長新葉子的休息機會嘛！」
趙樹海很能體會潘迎紫拒絕立刻演出「一代公主」的心情。演員總是被電視台牽著鼻子走，潘迎紫當然要對中視的知遇之恩作回報，但又何必把一個剛走紅的演員弄到「做死」為止的地步呢？
回想當初，趙樹海剛接下「大家一起來」主持棒子的時候，由於這是個低成本的節目，推出的第一個月廣告業績是零，但是中視總經理鍾湖濱，認為這個節目值得做下去，他的魄力和眼光在三個月之後，得到了出乎意外的熱烈回響。
「可是我對『大家一起來』變成現在這種型態，有些失望。我還是喜歡以前的那種型式，可以隨興所至的和觀眾來賓聊天，那種談話真是有趣，就跟你替別人算命一樣迷人，你要知道那些第一次接觸這類比賽的參加者，心情一定是緊張的，我和他們聊聊天，多少可以幫他們穩定情緒，讓他們在答題目的時候，能恢復他們本有的實力。」
趙樹海覺得自己現在節目裏，自由發揮的機會減少許多，他的角色成了一部說話的機器，頗令他遺憾。不過，在面臨「強棒出擊」的「五花八門」影片單元壓力下，為了突破困境，製作單位不能不基於現實考慮，而做若干調整，事實上這些改變也的確達到了一些預期的效果。
中視在早期也曾經做過類似「五花八門」的集錦式影片節目，可是那時候推出的時機不對，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力。「我想綜藝節目加上影片介紹的型式，在『強棒出擊』播出一年多之後，對觀眾收看興緻來說，似乎已經略呈疲態了」，趙樹海指出若沒有新的點子出現，這類節目恐怕很快又要走進死胡同裏去了。
從三月份開始，「大家一起來」又濃縮為半小時，觀眾可以留意看看這群反應靈活的製作群，會給大家帶來什麼樣的新刺激？
從小就和演講結緣，歷經大小陣仗無數，到今天還是靠一張鐵嘴闖天下的趙樹海，可曾有過「怯場」的經驗？
「有過兩次，第一次是在民國六十八年左右，我參加一個名叫『跳躍的音符』的民歌電視節目，那是我第一次面對攝影機唱歌，在上台前一刻我一直都還很沈著，甚至當現場燈光亮起時，我仍然很鎮定，可是當音效放出來，我要準備彈吉他的時候，從小到大，第一次我嚐到了緊張的滋味，我記得那時彈吉他的手指整個僵硬起來，在唱歌之前我要面對電視鏡頭講幾句話，結果也說得語無倫次，真是糗呆了。

要做最頂尖的藝人

第二次是我和王夢麟在一次現場演唱會裏，兩人本來上場合唱一曲，也不知那裏不對勁兒，我忽然直覺地感到老王在緊張，我心頭一虛也跟著不太對勁兒起來，兩人一上場便搞出一個『糗在當場』的狀況，幸好這時候觀眾笑了，台下觀眾還以為這是我們事先設計好的噱頭，這才混了過去。」
後來，趙樹海和王夢麟哥倆，把這段經驗真的弄成舞台噱頭，在他兩人的「脫口秀」裏獲得不少掌聲。趟樹海常覺得觀眾常把站在舞台上的人看成天才。很少有人想過「天才」的背後要付出多少汗水。許多人總以為趙樹海只要往台上一站，就能隨時脫口「秀」上一段。
「要準備一場五分鐘的脫口秀，我和王夢麟至少得研究個七、八小時，加上反覆演練之後，才上得了台。如果不準備就上台扯淡，那叫做耍嘴皮子，就不叫做『秀』了。」
主持了兩年多的現場節目下來，趙樹海最感慨的一點是觀眾缺乏守法觀念。趙樹海在看美國的原型節目時，發現美國人在電視節目裏參加比賽時，都懂得嚴守遊戲規則，他們都是以家庭為單位組隊前來比賽，但即使是自己家人上場比賽，他們也不會偷偷的把答案告訴比賽者。
「我們中國人就不一樣了，人情味真濃，有問題就大家來幫忙，真是大家一起來了，我在節目裏一再提示現場觀眾不要提供答案，但還是沒辦法，
有些觀眾很賴皮，您能拿他怎麼辦？我覺得他們的心態不夠正確。」
趙樹海說了一個挖苦中國人的笑話，他說在國外只要看見有人走過人行道時，見了車立刻停下來的，那一定是中國人，因為在國內是人讓車，而在國外是車讓人的世界。
「大家一起來」節目裏的插播卡，是一項頗具創意的點子，想出這招妙主意的趙樹海，對這個小小的設計提出了他自己的觀點：
「每次在節目告一段落時，那一小段空白時刻，是主持人最感尷尬的時候，對觀眾也是一種尷尬，用插播卡方式，以一句簡單有趣的對白來連接廣告與節目，就好像攝影機淡出淡入的效果，這樣做要比主持人一再重複同樣一句話收尾，要生動有趣得多。」
插播卡還有另一項妙用，不知觀眾察覺出來沒有？那就是當趙鐵嘴想教訓人的時候，不必親口用嘴巴說出來。
會說、能說，也敢說的趙樹海常說，每一位主持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特色，而他自己的特色，就是「多說」，不讓現場出現冷場。事實證明他走的方向是正確的，趙樹海曾說「今天的趙樹海、能主持節目、能演戲、能唱歌，我不能說自己是成功者，但至少我能夠很有份量的說幾句話，而不再像個受氣包似地站在一邊。」但他從不亂接秀約，趙樹海並非不喜歡燦爛光亮的人生，他太了解從高潮跌下來的痛苦，因此他寧願過得平淡一點。
但是，他也曾為自己樹立下這段鏗鏘的文字：「在這一行裏，我要成為頂尖的代表人物，是足以刻字留名的駐息，而不只是個過客。」
而觀眾對今天的趙樹海，會給予幾個燈的評價手呢？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