烤雞脖子..

1985年10月27日出版
TTV電視周刊1203期 P83~P95)
明星專輯：
打斷牙齒就和血吞
李小飛要學韓信
●文／楊陸學

有一天，李小飛的母親在電視上看到兒子忽然咚一聲從地面上飛到半空中，年近七旬篤信佛教的李老太太，怎麼也想不通兒子怎麼可能一飛沖天，她相信兒子一定是被妖怪附身了，第二天她說什麼也不准李小飛出門。
李小飛花了好大的口舌，才讓一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老母親，明白那一切都是「騙人的」，她的寶貝兒子安全得很，除了渾身酸痛之外，他的身體髮膚沒有受到一絲傷害。

母親要他學韓信

其實，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。前幾年，李小飛的母親去看兒子拍的電影「大地勇士」時，母親邊看邊哭，看完電影回到家裡，老母親把兒子叫到跟前：「松煙哪！做什麼事情都得忍耐，嚥不下氣的時候，你就想想歌仔戲裡的韓信從人家褲檔下爬過去的心情。」
李小飛的本名叫李松煙，李小飛說：「這些年來，母親的這句話一直在我身邊迥盪。」
接下台視「孤劍恩仇記」之後，李小飛已經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時間。
現在除了留給自己一點時間看報紙，李小飛的一天就只有工作、工作、再工作。
有時候在棚裏拍片受傷掛彩，回到家裡時，李小飛見了母親總是一副嘻皮笑臉，幫著母親弄宵夜吃。李小飛不願老母親再多為他傷心流淚。李小飛有兩個姊姊、兩個妹妹，他是家裏唯一的男孩子，寡居多年的母親簡直把李小飛當成命根子。早出晚歸的李小飛，卻挪不出更多的時間，多陪陪母親。
「她從不知道什麼叫做星媽。」李小飛的母親只知道兒子工作賺錢一定很辛苦。所以，只要兒子沒回到家，做母親的也睡不著，她在三更半夜裡忙著為兒子張羅宵夜點心。
李小飛小時候，就像羅大佑那首歌：「童年」裏的故事一樣，充滿童話色彩。所不同的是，他的童年故事裏還多了一分苦澀的滋味。
記憶中較深刻的事情，是他經常挨父親的拳頭和巴掌。小時候的李小飛是個愛蹺課的孩子，「其實這也不能怪我，從我住的地方到草屯土城國小，要走將近兩個小時的路程。」李小飛在台中草屯出生，十三歲時舉家搬到霧峰定居。
在李小飛住的那座只有十三戶人家的迷你村落裏，他是那裏的「孩子王」。愛管閒事、打架鬧事全有他的份兒，有一回，這個不知死活的毛頭小子，竟然管起他老子的閒事了。
「有一次爸爸跟對面的伯伯們舉杯痛飲，幾個大人們正當酒酣耳熱，我知道爸爸身體不好，怕他喝多了酒傷身體，就在一旁勸爸爸少喝一點酒。同桌的一位伯伯酒興正濃，一聽這話就很不悅。他對著爸爸說：『瞧瞧你養的這個不孝子，才這麼點大，就會管老子了。』結果我就這樣挨了爸爸一頓揍。」

在艱困中成長

在父親出車禍的前幾天，李小飛的眼皮猛跳，心情也異乎尋常的煩躁不安。等到父親傷重的不幸消息傳來，李小飛速趕赴醫院，但還是沒趕上見父親最後一面。父親過世之後，他和母親及家人就遷來台北定居。每年的清明節，李小飛會帶著母親回霧峰老家，將父親墓園裏的野草除盡，也順便探望久別的老鄰居們。
小時候的李小飛雖然調皮，但惡劣的家境也使他變得比一般的孩子們懂事許多。為了分擔母親的辛勞，李小飛那時候賣過甘蔗、賣過冰棒、也挨家挨戶地推銷過養樂多。李小飛到現在仍清楚地記得，當年一支冰棒只賣一毛錢，也有三支冰棒賣一塊錢的。
當時，他們一家人唯一的經濟來源，全靠他尚未出嫁的二姊外出工作，
每個月的薪水是兩百六十元。李小飛忘不了他們連每月十塊錢的電費都繳不出來時，那種痛苦尷尬的經驗，母親陪著笑臉向隔壁一家剛搬來不久的鄰居借錢交電費，但對方說什麼也不肯借，最後，電力公司派人來剪斷他們家的電源。那時候的李小飛正在唸初中，也就是他十四歲這一年，父親離開了他的家人。
好動的孩子對功夫總是特別嚮往，小時候家裏窮困，那有閒錢給李小飛去武館練功，但是他總會利用機會偷偷跑到武館看師傅們舞刀弄劍。李小飛發現他對跆拳道特別感興趣，這種興趣使他後來四處尋找名師學跆拳功夫，李小飛學了七年的跆拳，其中有兩年的時間，他很幸運地找到一位韓國跆拳道名家江義志，在江義志門下拜師學藝的這兩年時間，是李小飛跆拳功力精進最快的時期。現在李小飛已擁有跆拳道三段的實力。
由於母親信佛教，自然也影響了李小飛的宗教信仰，他常常覺得人生的際遇有如浮雲流水，一心想捉摸自己的命運，到頭來所得到的，恐怕也只是一聲枉然，李小飛深信著「人有旦夕禍福」這一句話。
「一分鐘後會發生什麼事情，誰也料不到，我只希望用心地把眼前該做的事做好，至於下一步要怎麼走，就不必去擔心。」李小飛相信，該來的想躲也是躲不掉的。

不斷有貴人相助

李小飛常常對記者們說一句話：「其實，這個圈子裏的人還算蠻不錯的。」和一些奮鬥多年仍沒沒無聞的藝人比起來，李小飛的際遇也算是蠻不錯的。
當他還是一個學生的時候，喜歡彈吉他唱歌的李小飛，沒有放過任何表現的機會。而在一次學校的同樂晚會上，這隻千里馬遇上了伯樂──謝雷。從此，李小飛的世界整個變了。
「李小飛」這個藝名，就是謝雷替他取的。在當兵退伍之後不久，李小飛在歌星孫情所開的「蓬萊閣」駐唱期間，他遇見了一位使他日後更上層樓打入電影界的人導演──蔡揚名。
在經過一段不起眼的跑龍套生涯之後，李小飛等到了第一個揚名立萬的機會，他在傳奇人物馬沙的傳記式電影「錯誤的第一步」裏，飾演少年時代的馬沙。這部戲裏李小飛只有九分鐘的戲。但是電影觀眾們開始注意到，又有一位拍社會寫實片的新打仔出現了。
緊接著是「凌晨六點槍聲」、「金榜浪子吳振輝」、「西門町小子」、「街頭小霸王」……等一連十幾部以特異獨行、落魄失意的姿態出現。那個時期的李小飛，幾乎要成為「失落的一代」的精神偶像了。
然後李小飛又以「凌晨六點槍聲」一片中的精彩表現，為自己贏得金馬獎男配角獎的提名入圍。直到「大地勇士」，以及「人肉戰車」這兩部電影推出，李小飛的名聲已如日中天。
正當影劇圈內人人都說李小飛開始走紅的時候，他忽然像急流湧退似地消失了一陣子。蟄伏了一段時日之後，李小飛以一種前所未見的姿態，在電視上再度露臉。由李小飛來詮釋金庸筆下的韋小寶，撇開「鹿鼎記」的收視率不談，單就李小飛在劇中的賣力演出，足可見製作單位的眼光不差。李小飛的表現，的確留給電視觀眾一個難忘的印象。
其實在「人肉戰車」之後，電影「十八王公」的製片人曾找過李小飛，但是一心想在形象上更求突破的李小飛，擔心這部戲會把他又帶回到過去社會寫實時代的老路子上，他婉拒了製片人的美意，也平白放棄了一份優厚的片酬。

打落牙齒和血吞

在「鹿鼎記」之後，李小飛把精神集中在趕場作秀上，李小飛的舞台秀十分別緻，開場時李小飛總是一身「油脂小子」的扮相，騎上一部重型機車衝入舞台，噱頭十足，也頗具看頭。他目前已經出過四張個人專輯唱片。明年初，李小飛的第五張唱片即將問世，同時，他的美容院生意也正忙得不可開交，李小飛心裡的如意算盤是：做生意賺了錢，才有本錢發展自己在歌唱方面的興趣。
李小飛談到拍戲受傷的經驗，就像他在談美容院生意經一樣精彩。「鹿鼎記」是靠摔跌滾爬闖出名號的；拍「大地勇士」是在惡毒的炎陽下熬出來的；拍「人肉戰車」時，不但整個人泡在泥漿裏，在比賽中衝撞擦傷，飛身撲向得分點達陣成功的動作中，造成手臂骨折，在家休養半年時間，也使李小飛不得不在演藝事業的顛峰狀態中，消聲匿跡。畢竟，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，把身體養好了才有機會東山再起。
現在，李小飛的手臂有時候還會莫名其妙的「自然脫臼」。有過脫臼經驗的人，一定沒齒難忘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。李小飛說：「男孩子嘛！叫了還是痛，不如不叫。」早在服役期間，李小飛抽中了籤中之王：「兩棲偵搜隊」，當了三年的蛙人，已練就了一副銅筋鐵骨。
功夫演員的個性都很倔強，永不服輸，打落牙就和血吞下肚。李小飛自然也是體會深刻。他說：「在工作的時候，配戲的演員很了解我的個性，在套招的時候，我會對他們提出建議，怎麼摔怎麼反應，他們通常都很合作，大家彼此都有一種心理準備，如果不慎失手受傷，只好暗嘆一聲學藝不精，這種事情誰也不願張揚出去。」
李小飛不只拍電影，他也看電影，他喜歡的國內演員有楊惠姍、柯俊雄、孫越，外國演員裏他最欣賞勞勃瑞福。李小飛認為拍電影時，導演的要求比電視要嚴格許多，一向拍慣動作片的李小飛，不諱言地表示：「真正憑感覺來拍的文藝戲，我實在不會演。」在他和楊惠姍合作的電影「橫刀奪愛」裏，許多感情戲場面，都是靠這位金馬影后耐心調教出來的。

隨時尋求突破

演藝圈向來是後浪推前浪。李小飛說：「歌唱、演戲一直是我的興趣，我不會輕言放棄，但是在這個變幻無常圈子裏，未來永遠是個未知數，豈又是自己能掌握得了。我所能期待的是時間的證明，讓時間來考驗自己。所以我並不在意自己能在這個圈子裏逗留多久。」四十三年次的李小飛，相信他的青山依舊在。
李小飛有寫日記的習慣，也喜歡剪報，所剪的當然是有他自己的報導，他相當重視傳播媒體對他的印象。
「我第一次看見名字見報，是聯合報的影劇記者發的稿子，只兩批多一點點的字數，我到現在還保存著，貼在我的剪貼本第一頁上。」李小飛目前擁有五本剪貼簿。李小飛希望藉著傳播媒體的反映，來鞭策自己有所突破。
「我總覺得有些記者很看得起我，明明我只能跳四樓，記者先生女士們就說我能跳五樓，而我只好更加努力朝跳六樓的目標邁進了。」從這個角度看李小飛，他的確是一位可愛的演員。
任何一位演員都免不了做出一些糊塗事，李小飛承認自己曾做過錯事，也曾經被某些記者們所傷害。「有些記者從來沒有問過我，甚至有的記者從未見過我的面，在我沒有任何辯白的機會下，這些記者們就這樣把稿子發出去，以致於什麼傳聞都有。我想辯解，但我怕這樣做只有愈描愈黑，於是乾脆絕口不提，現在有人問起我感情問題，我不願多談。因為我還要去面對我的朋友，管理手下的人，和做我的生意。」
無論如何，李小飛曾說過：「其實，這個圈子的人都還不錯的。」
一切的褒貶毀譽，轉眼煙消雲散，在影劇圈裏，演員在這種現實勢利的氣壓中輪迥，觀眾的掌聲才是一位藝人的命運主宰者。
而李小飛現在最迫切需要的，正是觀眾們的掌聲。■